Part.3
“斩魂使大人”来者是个纸扎小人,说话平仄粗哑听不出一点起伏,强行牵动僵硬的四肢行了个叩拜礼,惨白的脸偏偏配了个大红脸蛋,要多诡异有多诡异。
“说”沈巍待人虽总是冷着脸,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,但也是疏离有礼的君子之姿。可地府的人不顾警告,几次三番利用赵云澜挑战他的底线。此番他是看在秦广王信守承诺,没透露任何信息给赵云澜的份上才强行压下血液里的躁动,留下纸人回话,不然就它出现的时机而言,别说纸人会直接成灰,就连那头的判官怕是也要歇个十天半月。
判官厚重的官服几乎是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,连带着派出的纸人也抖得厉害“大人息怒,下…下官本不欲深夜叨扰,只是前些日被您收监的血尸伤了看守出逃,今日探查到正是藏身于龙城,很可能是受令…”感受到瞬间压低的温度,判官立刻改口到“那位大人的气息吸引”。
“血尸怎能轻易出逃,本使是不是要给冥狱也换换血了?”沈巍的语调平稳,却令听者不寒而栗,之前令赵云澜受惊的鬼城是如何被换血的,这位判官可是了解的很。
“大人,并非看管不利,是这血尸竟已生出了灵智,怕是不是就可成为尸王。”
“特调处可得了消息?”
“下官没您应允,自是不敢劳烦那位大人,这血尸怕是为了利用山圣大人的神魄之力躲避天雷刑罚,山圣大人如今只是神魄归位,身体仍是肉体凡胎,在那血尸眼里恐怕是美味至极。”判官想必也是翻阅了不少古籍才敢上来汇报,只是说到兴起,顾头不顾尾的失了分寸。
“放肆!妄议山圣,罚尔面壁三月。”纸人终究没能逃过成灰的命运,那头的判官估计三月之后还需要卧床休息。
沈巍深知特调处众人的斤两,若那血尸真的已生出灵智,恐怕除了赵云澜谁都奈何不得它。赵云澜的性子他更清楚,逞强又护短,同样是命,别人的命在他眼里就是比自己的值钱。沈巍现在回想起上次医院里赵云澜用阴兵斩时的神情仍心有余悸,阴冷嘶哑的声音于他犹如魔音灌耳。
沈巍叹了口气,深感造化弄人,万年前他以自由为盟,换取昆仑轮回的机会。自此他的感情、行为乃至生命都不再属于沈巍这个人,小鬼王被硬生生逼成了掌管世间秩序的斩魂使。
昆仑的魂火不全,筋骨缺失,在最初的千年里只能化作花花草草,生命脆弱而短暂。沈巍最开始不懂得使用法力,只是随着本能寻找昆仑的气息,找到的时候,已不知道是那人的第几世了,他只知道风一吹,昆仑的气息就随着一个个小小的花苞飞远了,然后就寻不见了。小鬼王死死握着衣角,他记得昆仑说过的男儿有泪不轻弹,可是眼圈越来越算,最后终于忍不住背靠着大石头嚎啕大哭,可是再也没有那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替他抚背顺气了。
后来,沈巍发了狠的学术法,当他第一次清晰的感知到昆仑所在并且成功瞬移的时候,已经到了汉魏时期,昆仑毕竟身负常人难以企及之气运,不过千年已可转世为人。最初沈巍是兴奋的,可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只能看着他出生,成年,结婚生子到人生的终点,只能远远看着,其他什么都无法左右。而且,随着魂魄渐全,转世的容貌与昆仑愈发相似,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克制靠近那人的冲动,看着他思慕旁人的时候,鬼族的嗜血本性也愈发压制不住。沈巍意识到,分别的时候到了,没有公务的时候,他喜欢将自己沉于黄泉深处,用冰冷刺骨的泉水压制思念。
每一世,他都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,再为那人描一幅丹青留念,有一丁点不满意就重新画过,万年来,昆仑的一眸一笑都深深刻在了沈巍的心上。时间非但没有淡化这份感情,反而在不断地压抑过程中成为了一种执念。
再与昆仑重逢的时候,他已成了赵云澜,而沈巍把自己活成了他心目中的昆仑,谦和有礼又冷淡疏离、内心柔软却冷面无私、温文尔雅然杀伐果断,本性嗜血但隐忍克制,明明是对立的性情却生生被这位斩魂使大人杂糅到了一起。
沈巍万年的克制,在碰上赵云澜的瞬间就被轻易瓦解。沈巍觉得,赵云澜笑着说“沈巍,好名字”的时候,自己兴奋的如同索吻成功的小鬼王。
想到这,沈巍忽然就就笑了,昙花一现足以倾城。是了,如今摆脱了大封的束缚,没有了身份的差距,大好机会送至眼前,有无缘分,可不就是顺其自然四字了么。
想通之后,斩魂使的办事效率快得一如既往,片刻间,一封沈巍代拟的委任信已送至了公安部部长的面前。